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家公司會發展到如此龐大和混亂的程度,以至於政府擔心如果它倒閉了,這將給更廣泛的經濟帶來怎樣的影響。中國規模龐大的房地產開發商恆大集團就是這樣一家公司。
讓恆大與眾不同的是,它是全球負債最多的房地產開發商,幾個月來一直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最近幾週,接連不斷的壞消息加速了許多專家警告的不可避免的結局——失敗的到來。
信用評級機構惠譽(Fitch)、穆迪(Moody\'s)和標普(S&P)表示,恆大的現金和時間都已用光。恆大面臨的總債務超過3000億美元,有數百個尚未完工的住宅樓項目,憤怒的供應商已停止了建築工地的工作。恆大甚至已開始用移交未完成項目產權的方式來支付逾期帳單。
觀察人士正在看中國監管者們是否會兌現他們清理國內企業的承諾,讓恆大這種「債務炸彈」崩潰。
恆大創始人、億萬富翁許家印在2009年。如今,恆大在中國各地有近800個未完成的項目。
恆大創始人、億萬富翁許家印在2009年。如今,恆大在中國各地有近800個未完成的項目。 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恆大是怎樣成為這麼大的問題的?
在公司10年前的輝煌歲月,恆大曾賣過瓶裝水,擁有中國最好的職業足球隊,甚至曾短暫涉足養豬業。公司的業務變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廣,它甚至擁有一個生產電動汽車的部門,儘管它已經推遲了大規模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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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搖搖欲墜的恆大被認為是對中國幾家最大銀行的威脅。
恆大成立於1996年,在中國房地產劃時代的繁榮昌盛時期發展壯大起來,房地產業已將中國的大片地區城市化,讓家庭近75%的財富與房產掛鈎。這使得恆大成為中國經濟的一支核心力量,中國經濟曾依賴房地產市場來實現強勁的經濟增長。
恆大創始人、億萬富翁許家印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委員,這是一個精英團體,由擁有良好政治人脈的顧問組成。許家印的人脈很可能讓債權人更有信心在恆大發展和拓展新業務時不斷貸款給它。不過,恆大最終背上的債務已超過其償還能力。
恆大集團的深圳總部。該公司在中國依賴房地產市場推動經濟增長的時期迅速擴張。
恆大集團的深圳總部。該公司在中國依賴房地產市場推動經濟增長的時期迅速擴張。 Shen Longquan/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近年來,恆大面臨著來自購房者的訴訟,這些購房者仍在等待他們已經支付了部分房款的公寓完工。供應商和債權人向恆大索要數萬億元的未償債務。有些公司已經暫停了恆大項目的建設。
恆大為什麼現在有這麼大的麻煩?
如果沒有下面兩種情況出現,恆大也許還能繼續發展下去。一是中國監管機構正在打擊房地產開發商不計後果的借貸習慣。這已迫使恆大開始出售其龐大商業帝國的部分資產。出售進行得並不順利。
儘管正在與潛在買家談判,恆大還沒有為其電動汽車業務找到買家。一些專家說,買家正在等待低價拋售。
今年4月,上海車展上展示的恆大電動車。
今年4月,上海車展上展示的恆大電動車。 Aly Song/Reuters
二是中國房地產市場正在放緩,對新公寓的需求正在減少。北京一家知名智庫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National Institution for Finance and Development)指出,數據顯示需求疲軟和銷售放緩,房地產市場的繁榮「出現拐點信號」。
這也導致中國經濟增長整體放緩,這種陷入不斷自我循環的增長放緩可能進一步削弱對恆大地產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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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大能夠籌集到的資金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尚未完工的預售公寓。據巴克萊銀行(Barclays)的估算,恆大在中國有近800個未完工項目,多達160萬人仍在等待搬進新家。
恆大已經大幅下調了新公寓的價格,儘管如此,它也未能吸引到新買家。恆大今年8月的銷售額與去年同期相比降低了25%。
2016年,廣東清遠恆大足球學校的學生們。
2016年,廣東清遠恆大足球學校的學生們。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國監管者會出手拯救恆大嗎?
中國政府很可能會說「不」,但讓恆大倒閉可能會帶來嚴重損害,讓房主、供應商和國內投資者感到不滿。而且,政府以前曾最終採取行動拯救了其他有嚴重問題的大企業。
多年來,許多投資者把錢投給恆大這種公司,是因為他們相信,如果情況變得太不穩定,政府總會出手拯救。幾十年來,投資者的看法一直沒出錯過。但在近期,中國當局已表現出讓企業倒閉的更大意願,以遏制中國不可持續的債務問題。
當局已在八月約談了恆大高管,要求他們管理好債務問題。政府還繼續要求銀行減少對這家開發商的貸款。恆大在9月14日表示將僱傭重組方面的專家為公司未來「探討所有可行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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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大倒閉將對中國經濟造成怎樣的影響?
中國央行正在努力控制房地產債務,降低陷入困境的開發商給銀行業帶來的風險,這應該意味著恆大破產對中國金融體系的影響將會較小。
恆大在廣州的豪華地產項目御景半島,攝於2009年。
恆大在廣州的豪華地產項目御景半島,攝於2009年。 Alex Hofford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實際情況可能更複雜。
投資者和購房者的恐慌可能會蔓延到房地產市場,打擊房價,影響家庭財富和信心。恆大倒閉也可能動搖全球金融市場,使其他中國企業更難繼續利用外國投資為其業務融資。
億萬富翁投資者喬治·索羅斯(George Soros)八月底在《金融時報》撰文警告,恆大違約可能導致中國的經濟崩潰。
香港大學金融學教授陳志武說,恆大破產可能會導致整個經濟出現信貸緊縮,因為金融機構會變得更不願冒險。他還表示,恆大的破產「對金融體系或整體經濟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並非所有人都如此悲觀。華興證券經濟學家龐溟說,讓恆大違約會為未來更健康的經濟奠定基礎。「如果恆大倒閉會讓『大到不能倒』的信念淡化,那將證明北京對違約的容忍度提高了,儘管會有短期的陣痛和混亂,」龐溟說。
許家印與皇家馬德里足球俱樂部主席弗洛倫蒂諾·佩雷斯2012年的合影。恆大曾經擁有中國最好的職業足球隊。
許家印與皇家馬德里足球俱樂部主席弗洛倫蒂諾·佩雷斯2012年的合影。恆大曾經擁有中國最好的職業足球隊。 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外國投資者應該擔心嗎?
僅明年一年,恆大就需要償付外國投資者74億美元的債券。外國投資者已在今年的幾個時間點上出現了恐慌,將恆大債券在二級市場的交易價推向新低。面值一美元的恆大債券交易價一度只有25到50美分。此前它的債券交易曾一度瘋狂到監管者短暫停止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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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大在香港上市的主要股票的價格已在過去一年縮水了逾75%。
外國投資者擔心,如果恆大破產,恆大欠他們的所有錢將化為烏有。北京當局已表示,不再願意幫助國內外的債券持有者。在任何破產程序中,債券持有者在有權索要這家中國公司資產的債權人名單上都排在靠後的位置。